不浪漫的梅雨天

■朱 辉

妻子所在公司每月都会公布各项目盈亏数据，她们项目部去年5月处于亏损状态，今年出人意料有了微小盈利。分析原因，很重要一点是几乎没开空调，电费省了一大笔。之所以没开空调，因为今年5月隔几天来一场大到暴雨，气温始终上不去。天气预报说今年梅雨天起始于6月6日，比往年来得早，持续时间长。因此六七月效益好于去年，变得可以期待。

“黄梅时节家家雨，青草池塘处处蛙。有约不来过夜半，闲敲棋子落灯花”，古今文人对于梅雨天都很欣赏，写出了许多浪漫诗句。小时候在上海，住在石库门房子二楼，梅雨天看到雨打对面屋顶的瓦片，泛起一阵阵“烟雾”，我也是心生喜悦。后来读诗文，想起童年时看到雨雾，便理解了何为“江南烟雨”。

“孩子飞也似的跑，或者蹲在乌桕树下赌玩石子。女人端出乌黑的蒸干菜和松花黄的米饭，热蓬蓬冒烟。河里驶过文人的酒船，文豪见了，大发诗兴，说，‘无思无虑，这真是田家乐呵！’”鲁迅小说《风波》里有这样的描述，讽刺了文豪的不识人间疾苦。许多文人可能和小孩一样，生活中大多属于甩手掌柜，不担什么责任，所以满眼皆是浪漫。当年每逢江南烟雨飘起，我家就遭殃了，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。漏雨得找房管所，可是漏雨的人家太多，找了往往也得不到及时维修。于是姑父偷偷往地板上倒水，老旧的木地板一点不防水，很快就能听到楼下两户邻居的尖叫。于是第二天，三家受害者一起去房管所，声势浩大了许多，维修得以优先安排。

如今我住老旧小区顶楼，梅雨天同样遇到漏雨难题。邻居中有位“智多星”，也常联络几户“苦主”一起去反映。说一家去没人搭理，人多才能形成压力，才能让有关部门产生工作动力。相隔两千里，时隔半世纪，民间“智多星”竟然都像一个师傅教出来的。

梅雨天最大的难题是晾衣，空气潮湿，洗好的衣服晾在室内总也干不了。大雨间歇，好不容易出太阳了，破裂的竹竿里包的都是水，不仅会弄脏自家衣物，还会滴到楼下邻居晒的衣被上。前些年有些人家废除竹竿，装起了伸缩式晒衣架。然而晒衣架宽度有限，不适合晒床单、被套、棉被。近两年不少人家用上了空心不锈钢杆，解决了竹竿容易破裂甚至断裂的难题，又比晒衣架好用，化解了梅雨天的一道难题。

从小时候站在窗口看烟雨，到如今操心种种“实实在在”不浪漫的事，梅雨天的不同心境见证了一个人大半生的成长。我喜欢写点东西，没能成为鲁迅笔下的“文豪”，好在还能算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