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!

我知道了

2024年12月20日

上一期 下一期
第四版:副刊
2024年12月20日

天镇路

■陆林森

 

天镇路是一条小马路,地图上很难找到。天镇路其貌不扬,一头与老街相交成丁字状,一头与天宝路相交,也是丁字状。几十年前,天镇路边上,是一片蛙鸣声声的农田,还有一条新港浜,一座小石桥,桥下有河水静静流淌。与老街相交的丁字路口,有一爿油酱店,我的印象中,二开间门面,与河水、小石桥常年相伴。我经常拿着酱油瓶,去那里“零拷”酱油。

夏天来了,新港浜水涨了,农田里的甜瓜熟了,我和小伙伴,光着脊梁在河中游泳,湿漉漉爬上岸,在蛙鸣声中啃咬瓜田里的“十条筋”。那守望瓜田的老农,戴一顶破草帽,懒洋洋地坐在瓜棚里,见了我们,不嗔不怪也不赶,远远拿眼看我们,一脸的淳朴相。后来,新港浜填了,成为新港路。小石桥拆了,农田消失不见了。年少时,我从天镇路向西,穿过安丘路(今天的瑞虹路),转眼就到了天镇路尽头。天镇路,一条条狭长弄堂,一排排低矮平房,石灰抹就的泥墙,一间又一间,连成了一片。每两排之间有一条石子路,比老街的石子路更窄、更瘦、更粗砺,但也是硬朗得很,敞着胸怀,任凭老人、孩子踩踏而过。那样的气度,就像我印象中的左邻右舍,不张扬、不浮夸。成年后,我常常惊叹一条小小的石子路,何以有如此的风骨?五十年代初,老街发生了一场大火,茅房陋屋烧得片瓦不留。火灾发生后,在人民政府帮助下,天镇路新建了一排排矮平房,受灾居民搬进新居,改善了住房。老街废墟上,也“自建公助”起了住房,比起天镇路矮平房,气派得多。

住在天镇路矮平房里的左邻右舍,虽然贫穷,硬气、爽朗,即便时有拌嘴,也从不记仇。没有自来水管,生活用水得去公共给水站,管理给水站的矮个子老伯,白花花的胡子,每天起个大早,哗哗哗,往水池子里灌满水。居民打水,用的是水筹,一枚大水筹换十枚小水筹,递上一枚小水筹,用小木桶舀水,灌满铅桶提回家,狭长的石子路上,留下了一条蛇行般水迹。我那时人矮,水池子高,打水须得双脚腾空,趴在水池上,一小桶、一小桶舀水,池里的水浅得快要见底,小木桶一碰到池底,发出了“咣、咣”声,一旁的人见了,紧忙伸出手,帮上一把。酷暑季节,给水站挤满了人,提着桶,伸长脖子,排队等候打水,奇怪的是,竟无一人插队和“抢档”,老人、小孩的脸上,全都写着两个字:淡定。

我从文联退休后,应邀在外滩一家杂志社担任采编总监,副总编唐实原先是《青年一代》副主编,后来调往《浦东开发》担任主编,不久调往这家杂志社。一天闲聊,唐实无意中透露,年少时他也住天镇路。再问,他住106弄,我家住70弄,近在咫尺。几十年后,我们相逢在外滩一幢楼,成为了同事。让我扼腕不已的是,厚道的唐实,退休不久,因病不治,驾鹤西去,每当念起,我总是唏嘘不已。岁月在流逝,人失去的东西很多很多,惟独留在脑海深处的记忆,或深或浅,不会消失。天镇路、老街,是我走向社会的通道。前些年,我坐地铁穿越半个上海,站在几十年前住过的老屋前,已是人去屋空,那条石子路,仍然敞着胸怀,但不再会有人踩着它的脊梁而过了。老街呢,也是往年风情不再,周边高楼耸立,卖场、超市,酒店、饭馆,一家连着一家。路牌,静静地站立着,上面写着我熟悉的路名。我在听路牌述说巨变,天镇路,穷街旁 一条小马路,这里就要出现大片大群的高楼了。挥挥手,我告别天镇路,带走了儿时的梦,留下了我的感叹。







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,可能导致部分功能不能正常使用。
建议使用 IE9及以上版本,或 Firefox ChromeOpera等浏览器。谢谢!
现在升级 稍后再说